旅人行腳─山海連線 西湖溪畔桃花源

走入苗栗西湖溪流域，客家先民篳路藍縷拓墾的層層梯田與清澈水圳，傳承百年里山智慧，也許諾保護石虎的棲地。清澈河川一路流至苗栗後龍入海，生機盎然的溼地與沙灘，是山與海情意相連的證明。

淺山重巒疊翠的苗栗，是一個遍布小溪與森林的綠色國度，在眾多溪流當中，最受到林務局新竹林區管理處余建勳技正青睞的，是一條名為「西湖溪」的河流。西湖溪發源自苗栗南側的關刀山，流經以木雕聞名的三義小鎮，穿過盛產杭菊的銅鑼，蜿蜒過梯田處處的西湖，最後由後龍流入臺灣海峽。

這天，余建勳應邀擔任環境教育解說員，帶領一行人穿梭在西湖溪畔河階地上的田間小徑，探索先民的生活智慧。隨處可見就地取材、以卵石堆疊的石砌駁坎與梯田，有些位處地勢陡峭的梯田已經荒蕪，恢復成茂密樹林，接近稜線地勢較高處，則是依山勢起伏的整片茶園。放眼眺望，淺山森林以相思樹及多種闊葉樹為主，夾雜著帶來5月雪的油桐樹，天空中不時可見猛禽盤旋，位於上下游的三義與銅鑼小鎮就緊臨河邊，構成一幅和諧的景致。

發揮所學 推廣環教

本科森林系的余建勳，碩班唸生態學與演化生物學研究所，扎實的植物科學背景，考上公職後分發至林務局新竹林區管理處，林務局除了掌管森林經營，同時也是國內生態保育的主管單位，於是在工作中，余建勳逐漸跨足認識生態系中各種物種的角色，更因緣際會成為熱血的環境教育解說志工。

蜿蜒流過山谷的西湖溪宛若小家碧玉，呼應此區農村的恬淡氣息。這裡的農作物以水稻與杭菊為大宗，水稻一年兩穫，杭菊則是4月以扦插苗定植，11月中旬到12月上旬盛開採收，許多農夫採取一年種水稻、隔年種杭菊的輪作方式，好處是可幫助所施肥料有效利用，並可降低病蟲害。

余建勳特別帶我們走進一片沒有施打農藥的杭菊田，杭菊其實很吸引昆蟲，慣行農法農藥下得有點重，控制不好會有農藥殘留的風險；不打藥的杭菊田雖然菊花開得沒有那麼美，但生態豐富，這樣的菊花沖泡出來的菊花茶健康味美，但產量比較少，所以市面上有機杭菊的價格較為昂貴，希望消費者能多多支持對環境、農夫與消費者健康都比較友善的產品。

戀戀里海 體驗石滬採集、百人牽罟

苗栗豐富的淺山環境有說不完的故事，余建勳打個比喻，山上的森林其實是大海的戀人，但這對戀人相戀並不容易，因為有健康的森林才能有不枯竭的清淨河水，順流而下與大海相遇，但途中必須承受人類築起水壩對水層層攔截，更害怕各種污水排放與土地開發，傷害河川豐富的生態，只有當乾淨的河水帶著山林的養分來到大海，大海才能養育出豐富的海洋生命。

乾淨的西湖溪帶著來自山上森林的愛意，從後龍流進大海，哺育出後龍沿海生態豐富的濕地，歷史上，從平埔族到客家族群，先後在後龍這片里海安家立命。這裡有透過壘石建構的百年「石滬」，也保有眾人同心協力共享大海恩賜的古老捕魚方式「牽罟」捕魚。

余建勳與苗栗縣自然生態學會合作，取得石滬的主人同意，舉辦石滬生態採集觀察的親子家庭活動，也邀請在地的漁民出動，重現數百人參與的「牽罟」盛況，希望能透過經濟活動的運作，讓已經式微的先民生活智慧可以延續與傳承。

算準傍晚退潮、陽光較弱的日子，來到西湖溪出海口一望無際的沙灘，只見在地村民人手一個小桶子和一支不鏽鋼鐵耙子，靜靜地拉著耙子在沙灘上倒退走，原來是在挖野生的蛤蜊。余建勳說：「因為西湖溪的溪水乾淨，且帶來豐富的營養，所以這片海灘孕育了許多文蛤、花蛤與西施舌等雙殼貝類，住在附近的居民只需要來沙灘採集，晚餐餐桌上就可以有一碗鮮甜的蛤蜊湯，里海就是大家的冰箱！」

真實版龍貓 火炎山石虎現芳蹤

這些年隨著余建勳熟門熟路地在苗栗淺山漫遊，有時走在水圳旁，一會兒又走到田埂上，突然又接到農家三合院前，感覺自己真有點像隻自由蹦跳的石虎，在田野間巡視自己的棲地。

其實，余建勳正是石虎保育的幕後推手之一，他工作的轄區包括已依〈文化資產保存法〉公告的國家級自然地景「火炎山自然保留區」。位於大安溪畔的火炎山因為地景特殊，裸露的紅色峭壁常帶給人不毛之地的錯覺，實際上恰恰相反，這裡不但保有少見的低海拔原生松林，更是石虎出沒的樂土，余建勳第一張透過自動相機捕捉到石虎身影，就是在這裡拍攝的。

苗栗的淺山住有兩種珍稀神秘的中小型哺乳動物，分別是貓科的石虎與靈貓科的麝香貓，其中石虎的活動場域與人類的生活範圍高度重疊，農家飼養的放山雞常遭路過的石虎攻擊，因此傳統農家常視石虎為有害動物而設置陷阱傷害。

隨著調查數據顯示臺灣野外石虎族群數量逐漸稀少，余建勳聯想到日本宮崎駿卡通《龍貓》的著名場景：兩姊妹在下大雨的夜晚於公車站亭旁等待父親，等著等著兩姐妹的身旁出現了一隻森林的主人—大龍貓，「相信看到這一幕的當下，劇裡劇外的人內心都非常澎湃又很歡喜，其實石虎就是龍貓的真實版，是我們的好朋友！」如何降低石虎的傷亡與扭轉農夫對石虎的觀感，成為余建勳認為必須採取行動的目標。

石虎代言友善耕作稻米 農家樂為伴

於是，余建勳與石虎保育協會理事長、有「石虎媽媽」稱號的陳美汀博士，以及特有生物研究保育中心的林育秀研究員一起合作，針對石虎的棲地開發破壞、路殺、人為獵殺與農藥毒害幾個面向，尋求改善與解決之道。

三人透過產、官、學的合作，推出具體的改善措施，包括：阻擋切割石虎棲地的無謂開發；藉由公民參與統計路殺熱點，再尋求公路單位改善道路保護設施；藉由石虎保育協會與在地農民溝通，透過友善石虎棲地的概念推出「石虎米」品牌，提供友善石虎農民較為優渥的收入，並吸引更多農民加入友善石虎的行列；募款強化農民雞舍，讓石虎無法入侵，避免農夫養雞損失，換取農民不要捕捉及傷害石虎；舉辦體驗活動鼓勵社會大眾參與、認識及支持石虎保育工作，進而帶動整個棲地範圍的社區認同及支持保育石虎。

多年來余建勳持續寫了很多關於石虎的新聞稿，遇到石虎棲地的開發案就代表政府保育機關，讓環評委員可以聽到石虎棲地現況、以及如何加以保護的專業意見。若有任何單位邀請他分享石虎保育，不管有無車馬費或演講費，只要有人願意聽，他都義不容辭前往，由衷希望每個大小朋友心中的可愛龍貓，能永遠開心地活在臺灣這塊土地上。

作者簡介

吳雲天

大學時參加登山社，至今已登上40多座百岳。現為臺北市出去玩戶外生活分享協會秘書長，長期深耕淡蘭百年山徑的生態和人文旅遊，且與當地聚落組成義工隊，參與山徑修護與淨山活動。